陈子墨/文

你还记得儿时的年味吗？我住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村落，这里四面环山，姚江穿村而过，民风朴实！从我有记忆开始，这里的年味、乡愁、人情味都特别浓厚。每当过年时，就会有很多的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回村落看望长辈，而这些长辈也早早地备好了村里独有的年货……

（年味：腌鱼熏腊肉梅干菜扣肉）

从小年开始，家家户户都会腌鱼熏腊肉。鱼是姚江里捕上来的青鱼，一条有十多斤重，每户人家都会备上十多条，用盐水腌制后，再风干。猪肉是村里老百姓自家养的土猪，不吃饲料，只吃田里的青草。村里有上海来的亲戚，顶喜欢这两样东西，每次回去都要打包带走一些。

除了腌鱼腊肉，他们还喜欢梅干菜扣肉，那吃起来真叫一个香，下饭顶好的菜。城里来的客人一吃上我妈烧的梅干菜扣肉，能吃好几碗白米饭，说是肚子饱了但是嘴巴停不下来，太好吃了。

我记得我读初中高中住校六年，每个星期我妈都给我准备梅干菜扣肉，我都没有吃腻；读大学的时候，离家远了，甚是想念老妈做的这道菜。以至于我去小饭馆吃饭都要点上这道菜，但无论在哪里吃，都比不上我妈烧的。

我出嫁前，我妈终于把她的独家秘方传给了我：准备一斤新鲜的土猪肉，切成条状，梅干菜半斤，用开水泡开，然后把肉和干菜一层一层铺在碗里，铺完后，在最上面浇上菜油，在高压锅里蒸上20分钟。出锅后再用金龙鱼油爆炒，再放上白糖等各种调味料，一道美味就这么烧好了。

（物质匮乏年代妈妈用猫肉给我开荤）

我是87年出生的，80年代末，物质还相当匮乏。平时我们是吃不到这种梅干菜扣肉的，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。我妈跟我说过一件事，我小的时候我们家很穷，连吃饭的大米都是问人借的，家里自然没有钱买菜买肉。

吃的蔬菜自己地里种一些，吃得最多的就是梅干菜上滴两滴菜油蒸一蒸，没有肉，要不就是汗菜古等，桌上从来没有一道荤菜。邻居看我可怜，有一天就把一只压死的猫送给我妈让我开开荤。我妈说我吃了一个星期的猫肉，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吃下去的。她和我爸闻着都腥，下不去嘴。到现在我都很怕猫，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能闻出来我吃过它们的同类，会不会攻击我！

（过年有新衣服穿）

因为过年总是有各种好吃的，所以我和弟弟总是盼着过年，我弟弟比我小五岁。每到过年的时候，我爸妈就会带着我和弟弟去农贸市场备年货：我们想吃什么都可以买，这是我妈最大方的一天，一年中仅此一天。所以我们特别珍惜。

我妈总是问我和弟弟，这个要吗？一问价格有些贵，便说不买了。那时的我已经有点懂事，也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，我总是小心翼翼，我怕连便宜的我妈都不给我们买。所以每次我妈说要不买这个，我就说好，有时候明明自己不喜欢，也说好。

但是弟弟就不一样，他从小就懂得自己想要什么。他看上了一件衣服，我妈嫌贵，不给他买，最后总是拗不过他，还是会给他买。最后他的坚持总是换来比我好的东西。这有点像会哭会闹的孩子有奶吃，我很小懂得这个道理，但我从不为难我妈，我知道他们有多不容易。作为长女，我必须理解他们，弟弟还小，我不能跟着添乱。

每一年我妈都会给我们买一套新衣服，有新衣服穿我已经心满意足了，还挑什么呢？我妈嫁给我爸几十年从不给自己买新衣服，她舍不得，能省一点是一点。她总是跟我们说钱是省出来的。

无意中听我外婆讲过一件事：我有一个表哥结婚，我妈却没有钱买新衣服，外婆偷偷塞给她五元钱，她买了一件外套。这件外套她穿了20年，还在穿。听完我就哭了。虽然现在家里条件好了，但她依然舍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，有时候我给她买了，她总是说我乱花钱，不懂得节省。但买回去她都会穿，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新衣服。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的女人这种生物，我不知道我妈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
（过年要大扫除烫头发）

还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除夕我们家要大扫除。里里外外都要打扫一遍。妈妈负责把一些不要的东西整理出来，把碗筷锅碗瓢盆统统清洗一遍；爸爸负责掸尘，我和弟弟负责擦玻璃窗，扫地，拖地，一楼到三楼，还有前前后后的院子，着实要费一番功夫。

收拾的空隙，我会去烫一个头发，我妈会去卷个波浪卷，妈妈的头上布满小夹子，她就带着夹子回家来继续收拾，时间差不多了，再回店里把头发烫好，那时候我觉得波浪卷真好看，妈妈真好看。

我的烫头发跟现在也不太一样，理发师会把我的平刘海吹成像90年代流行的港台明星一样的刘海，往上翻，再在上面撒上亮晶晶的彩纸，最后用摩丝固定。这样的发型大概可以维持一个星期。

只要我睡觉的时候不把头直接闷到被子里，那么每天早上起来，只要稍微梳理一下即可。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大家的夸赞，子墨可真漂亮呀，越来越像个大姑娘。

我很享受别人的夸赞，所以从八岁大概到上初中前，每年过年我都会花3.5元做这样一个发型。有一年，因为自己睡觉不注意，把头埋进了被子里，第二天起来整个刘海耷拉下来，一照镜子我就哭了，不为别的，心疼我那3.5元，那是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。

（过年拿红包吃红豆年糕放鞭炮）

过年买回来的新衣服，我们会放在床头压一个晚上，第二天一大早起来，为了早点穿上新衣服，有时候晚上还会兴奋地睡不着，不停地看时间，看天亮了没？看看差不多天亮了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，去给奶奶拜个年，奶奶会给我们红包，还会给我们各种好吃的！

去外面溜一圈，见见邻居小伙伴们穿得都是什么？遛完回来，我妈会给我们准备红豆年糕，寓意来年头头（余姚话红豆的谐音）顺利，节节高（高是“年糕”）。而这个红豆年糕是接下来一星期的早饭，因为我妈会用那种很大的“粥盆”在灰缸里炖上一大缸，这要有土灶才可以，现在很多人都吃不到了。

过年的时候，我爸会给我们买上一捆兰花，我们想怎么放什么时候放都由我们自己决定。我和弟弟一般都要等到城里的表哥堂姐回来了，我们一起去三楼的阳台上放，我们一起看迎春晚会，一起放烟花。农村里放烟花的人特别多，鞭炮声响彻天际，星星和烟花一起闪烁的天空特别美丽，那时候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长大……

（年味是童年里一抹亮色的红）

真想回到小时候，真想回到童年。童年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；童年是记忆深处最美的花蕊；童年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怕化的巧克力糖；童年是一首最美的歌谣……我们的童年里有儿时的味道，有最美的记忆，有那永远也忘不了的一抹亮色的红……

有人说：“幸运的人能一生被童年治愈，不幸的人却要用一生治愈童年。”我想我是幸运的，每每遇到人生中那些过不去的坎，想想快乐的童年，想想儿时的年味，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，一切都会迎刃而解！

陈子墨：曾做过外贸、会计、半路出家的媒体人。左手文字，右手工作，有生之年想把遇到的人见过的事统统记下来。